8582的身世
忙完普洱茶国际研讨会，为马黛茶的事，我去了南美。12月20日刚从巴西回到昆明，接机的司机告诉我，周琮先生16号去世了。他弟弟周勇一直打不通我的电话，后来才知道出差了。回家放下行李，我马上拨电话找周勇。不巧的是，香港出殡得排队，周先生出殡的时间我无法安排在香港。回昆明的第二天，我又得飞往吉隆坡，马来西亚林福南先生和萧慧娟女士邀我到马来西亚讲课。虽然现在有了香港“自由行”，但申请签注得提前15天。我只有安排香港林圣光先生代我送上一份代表心意的花篮。台湾茶艺‧普洱壶艺杂志来电邮，约一篇有关8582七子饼茶的文章，因时间紧，原想推辞了。梁先生又来电：再麻烦邹先生了！8582这主题是颇具挑战的主题，还望先生参与。在飞往吉隆坡的飞机上，往事如烟，一直在脑海里翻腾，我终于打开电脑写起来。
周琮先生祖籍云南腾冲，父亲周禾书早年到缅甸从事宝石生意，是云南人在缅甸的侨领，年事高后回到家乡，文革后当上省政协委员。周老先生思想进步，一直同云南地下党保持往来。1948年中共云南省工委成立后即利用中央和地方的矛盾，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，通过张天放、陈复光和周禾书等人与早期同盟会会员杨杰经常出席演讲的“星五聚餐会”和“丙戍聚餐会”联系和呼应，并争取到周钟岳、李根源和社会贤达苏鸿纲、秦光第、杨克成等人的支持。
周琮先生开始在云南旅港巨商伍集成先生处做事，随后自己开了南天贸易公司。三年困难时期，周琮先生孝敬老人的办法，只能是邮寄一些猪油或汇点钱进来。那时到处是“发展经济、保证供给”的口号，事实是什么东西都凭票限量供应，从肉食、棉布、肥皂、豆腐皮到茶叶。海外汇款，收款人会同时得到一些极有价值的“侨汇卷”，可替代所有的票证购买紧缺商品。文化大革命期间，海外关系成了“反革命嫌疑”的代名词。有海外关系的人，一是不敢声张，二是不敢联系，三是处处表明划清界限。外面的人不能也不敢进入神秘的内地。泰国北部山区生活着许多云南人，云南代代相传的种茶习惯自然发展过去。文革造成混乱，香港茶叶供应不足，周先生做宝石业务的同时也做起了普洱茶生意，在泰北茶区亲自组织生产人工发酵普洱茶。 改革开放初期，海外人士对祖国的政策不了解，不敢进来、特别是不敢到云南这种许多地方尚未对外开放的地方做事。云南省委副书记赵增益找周禾书老先生谈话，让他动员儿子回来。70年代后期，周琮先生回昆明看老父亲，同时了解云南方面的环境情况。省统战部杨一堂部长幼时与周琮同窗，他多次说服周琮先生回云南做点事。1979年到1980年间，尽管周先生年轻时离开家乡，长期在海外低海拔地区生活，回云南已不适应高原气压，但他提出来长住一段时间协助云南改进人工发酵普洱茶品质。记得他有几次血压不稳定，肺上也有一点问题，还住了医院。最长的一次，他在云南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，在昆明茶厂和勐海茶厂间走动，出主意，交流经验技术。1984年，国务院文件通知放开国内茶叶市场。虽然茶叶出口仍然没有放开，但亦有一定程度的冲击，影响到传统的香港茶叶经销体系。南天贸易公司经营云南普洱茶，同原来的经销商产生了矛盾。计划经济安排的茶号，在多年的经营运行中有了较为固定的分配模式，那几家经销商做那几个茶号，一般不轻易变动。初期，公司将个别老茶号的部分货单拨给南天公司经营，同港九茶叶商会的经销商发生了矛盾，有关联的经销商纷纷到香港德信行告状。为避免冲突，公司安排出口科老业务员黄又新具体落实新增茶号工作。我那时已担任公司副经理职务，主管出口。1985年12月3日，黄又新从勐海茶厂出差回来，汇报了周先生对七子饼茶新号的想法。主要内容是调整配料比例，增加粗大原料和茶饼的疏松透气性，以加速自然陈化发酵。长期以来，云南收购晒青毛茶的标准分五个等十个级，即一等一、二级，二等三、四级，三等五、六级，四等七、八级，五等九、十级。我征求审检科王星银科长和出口科临时负责人陈宝航的意见后，确定生饼编号8582，青毛茶拼配比例为：三等五级10%，三等六级20%，四等七级20%，四等八级20%，五等九级20%，五等十级10%。熟饼编号8592，因与本文主题无关，拼配比例不再赘述。我将开会研究的意见向宋文庚经理做了汇报，他表示同意，事情就这样定下来。
在实际市场运做中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。七子饼茶分生饼和熟饼，但外包装纸没有区别，没有茶号，只在运输包装里塞一张纸，标明品种茶号。举例来说，如7452和7572，零售时要打开包装纸才能认出来。特别需要说明的是，云南各茶厂并没有像现在一样，以包装的纸张和印刷字样来区别茶号和品质。货进到省公司仓库，仓管员在竹篓上挂一张纸条，填写上茶号数量。因仓库管理简单，时有发错货品的情况发生。香港是云南普洱茶的传统消费市场，茶客对原料比例变化极其敏感。8582和8592在零售过程中如不慎混为其他茶号出售，会影响南天贸易公司的信誉。南天公司又漂亮又有风度的邱敏小姐打来几次电话，她是上海人，以前从未倒过云南，却在电话里用道地的带有腾冲腔的云南话同我讨论解决办法。我提议周琮先生专门回昆明一趟，最后商订好在包装纸上加盖一个“天”字。编制新号和加盖区别文字，在当时是极其特殊的。特别是包装纸上的“天”字，更是绝无仅有。
使用新增的8582和8592茶号后，南天贸易公司同港九茶叶商会其它经销商的矛盾缓和下来。1987年港九茶叶商会会员在德信行茶叶部经理彭树东先生、云港茶叶陈宝航先生组织下到昆访问并参观西双版纳茶区。一同来访的有东荣茶叶有限公司郭宏隆夫妇，汇源茶行谭松发先生，利安茶行黄建国先生，南天贸易公司周勇父子，广源茶行张乙生先生，大来公司黄子敬先生，鹤达行陈小文先生。
宋文庚经理的唯一嗜好，就是抽一口烟。周先生回云南，会顺便带一、两条免税健牌洋烟。那年头，大陆人吸洋烟是比较枪眼的。1989年底，老宋退休，继任人不了解历史和业务，认为老宋吸洋烟同对南天贸易公司的做法有关联，安排特种茶科昌金强科长发函发电，打算取消对南天公司的特殊做法。谈判崩了，周琮先生的血压也升高了。周先生个性比较强，立即去找省里有关部门反映。我当时在国外出差。省外经贸厅何桐厅长和李华雄副厅长出面宴请周先生吃饭，继任人和老宋都参加了，目的是缓和一下矛盾。两位厅长在饭桌上说这件事先摆一摆，待管业务的邹副经理回来处理。我认为周琮先生对云南人工发酵普洱茶的发展做出了贡献，一点特殊做法也有利于云南普洱茶扩大推销，改变做法，损失远远会大于几条烟，因而坚持并确定原定对南天贸易公司的做法保持不变。昌金强科长转过来按我的意见办，问题暂时解决了。一年以后，继任人突然召开会议，调整班子分工，要将特种茶科从我主管的范围划出去。我问要不要讨论，说不讨论了。后来问了班子成员陈献祥先生、汤一平先生和魏谋城先生，他们都很正直，说继任人会前找他们通过气。这种情况很不正常。调整是针对昌金强科长来的，我坚决不同意，向外经贸厅递了辞职报告，回家睡觉。公司的业务出现混乱情况，业务员打电话到家里请示工作，中茶公司经理李嘉志来电话叫我不要理事。外经贸厅何桐厅长、李华雄副厅长和沈国文副厅长亲自到茶叶公司开会解决问题。1992年，继任人调走了，厅里通知我主持工作，8582也就这样保留下来。
今年台湾出版的《当代普洱茶》一书，将8582产生时间提前到70年代至80年代初，请作者和读者留意。云南大友普洱茶博物馆也将8582列为70年代产品。
除周琮先生和黄又新先生外，文中提到的人物都还在世。这篇小小的文章寄托了我的哀思。
邹家驹 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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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: 7262
发表于 2005-6-22 13:23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