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山茶东山水（转帖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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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山茶东山水

□箫寒

　　38年前，从乡下回城参加工作，我当了一名采购员。计划经济商品短缺，采购员可是非常吃香的职业，然而我所当的是生猪采购员，自然不敢与那些能够买到紧俏商品的“路路通、万能胶”式的采购员相比。名为采购员，其实我们的任务是长年出差在专县调运生猪。当然，非常幸运的是，我第一次出差就被派到了盛产茶叶的临沧地区。

　　在云县学会喝茶
　　我们几个新上岗的年青采购员乘坐两辆拉猪车，取道大理州从弥渡的海坝庄岔路，经南涧，过景云桥，到了云县的红旗街，师傅正在旅馆里喝着茶等我们。刚见面的师傅非常热情地说：“年青人，到了茶乡就要学会喝茶，这里的大叶子茶很不错。”师傅边说边拿出一大包茶叶让我们泡。只可惜我们几个都背着个当年时兴的草绿色军用水壶，连个杯子都没得。师傅说：等下我带你们到街上现买。
　　云县过去曾经叫云州，红旗街其实是叫草皮街，所谓草皮街，其实是指逢年过节或者遇到什么喜庆活动时人们聚集的地方。原本的一个非常具有民族特色的名字，文革时居然也被革命了一回。历史上的云县曾经是茶马古道必经之路，云县有一个叫茂兰的古镇，自古就以产茶出名。我们一边听着师傅介绍云县的历史，一边走进供销社，每人买了一个印着红五星的搪瓷口缸，回到旅馆便开始学着喝茶。
　　说句实话，在此之前，我除了下乡时喝过一种叫苦丁茶的野茶之外，从小到大都是以喝凉水为主，在城里时经常对着水龙头喝，下乡时则学会用木瓢舀起来喝，或者干脆就俯下身子直接喝流动着的山泉水。茶泡好了，一片片绿色的茶叶开始时往上飘，多泡一会儿又沉到缸底。绿绿的茶水衬着白色的缸子非常漂亮，喝在口里非常爽口。
　　几天之后，我们跟着师傅到江边上的食品公司学习点猪、称猪、装猪，干累了回到旅馆就开始泡茶喝。几天的工夫，我们的茶缸边上起了一圈圈的茶垢。师傅说：“云县的水就是不如凤庆的，过几天我们云喝那里东山的水泡的凤山茶。”

　　见识凤山茶与东山水
　　调完了云县的生猪，我们被派到了凤庆。仅仅相隔38公里，两地的风光大不相同，位于云县澜沧江畔的云县是典型的亚热带风光，凤庆则是一座四季如春的山城，而且算得上是云南的产茶大县。早在抗日战争年代，凤庆就生产出享誉世界的红茶——滇红，凤庆的茶厂也算得上云南省最大的茶厂之一。
　　凤庆的茶与水果然不同，我们用盐巴把口缸洗干净，泡出来的茶果然不一般，微绿的汤色非常透明，喝在口里更加爽口。师傅说，凤山的茶东山的水，这世间的事情就有这么的神奇。
　　凤山位于凤庆城的后面，一年四季大多数的时间几乎都被包裹在云雾之中，怪不得这里的茶好。曾经听说过黄山的云雾茶，而喝过凤庆茶之后，却对这里的茶情有独钟。每当干完工作在旅馆里闲居之时，我们就一边喝着茶一边遥望凤山。天晴的时候，终于看到了凤山的真实模样，隐隐约约还看到山顶上的一棵棵茶树。

　　凤山姑娘茶
　　看着凤山的真面目，师傅向我们讲了一个凤山姑娘茶的故事。
　　每年的清明前后10天，是采摘春茶的最佳时光。而当时在计划经济年代，茶树都是统一由集体采摘后送到初制所加工，私人要想采茶是非常难的。然而，就在此时，总会有些小姑娘在上山挖猪草找草药的同时，悄悄地采摘一些上好的春茶，下山遇到检查关口就将采来的茶藏在私处，再厉害的检查者当然也不敢搜姑娘的身。这样的茶就被称为姑娘茶，那可是天下最好的茶啊，师傅讲完后一再强调这种茶必须是真正的小姑娘采摘才成。
　　一位年青的同事不解，便打破砂锅问到底。“为什么非要小姑娘才成，什么叫私处？”
　　师傅笑了：“书呆子，私处就是裤裆啊！”
　　一阵大笑，问话的年青同事脸都红了。
　　“赶紧在凤庆找个姑娘谈恋爱吧，那样你就可以吃到姑娘茶啦！”师傅笑着补了一句。
　　我们都知道这是师傅的玩笑话，作为采购员，如果顺便采购个媳妇回家显然是不现实的。还是努力工作为重。

　　卖茶人养活八仙女
　　说起姑娘，我们听说了一位老倌的故事。这老倌是当年远征军从缅甸撤军时掉队流难到凤庆的。解放后好不容易讨了个年青的老婆，一口气就为他生了七个女儿，人称七仙女，生了第八个还是女儿，然而老倌丝毫并没有泄气，我们认识的时候，他老婆又怀上了第九胎，谢天谢地，赶在计划生育之前，他们家硬是增添了一个小儿子。令人不解的是，老婆闲在家中，老倌一个人工作的工资如何养活一大家人？原来是倒卖茶叶，那时有一顶帽子是投机倒把。
　　当时凤庆的茶叶定量供应，凭购物本每人每有供应两公斤，我们与当地人处熟了，要买茶叶就找朋友拿购物本本，当地人一般都不买。记得那时的茶叶价格是，一级青毛茶1.76元/公斤，二级青毛茶1.66元/公斤，而滇绿的价格要高得多，一级的是3.98/公斤。我们大家都喜欢买价廉物美的青毛茶。当时前来拉猪的驾驶员需要茶叶都是我想办法借购物本帮忙购买，而有一位驾驶员因为要的太多，等不得我借本本就自己找到了养了八个女儿一个独儿子的老倌去买。结果这位驾驶员碰上了个点水的人，才出县城就被堵下来，驾驶员为了不受损失就出卖了老倌，硬是把堵卡人带到卖茶人的家中，退还了茶钱，老倌还被罚了款。此事引起了大家的议论，都纷纷谴责驾驶员，你就说是记不得是在那里买的茶就完了，事过之后老倌会如数将茶叶补给你的。从那件事我才得知，其实，大多数的凤庆人家都在悄悄地卖茶，毕竟是本地人，他们和各个茶叶初制所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，每到春茶上市，他们都会从不同的渠道弄到好茶，自已家要品茶，亲戚朋友要送茶，生活困难的还指望卖茶过日子，要不老倌的八仙女加独生儿子怎么养活？

　　顺宁风景图
　　凤庆的猪比云县要多，因为那时候的计划是按头数计算的，可怜的农民们，为了完成凑数，不惜将很小的猪交到食品站。记得当时计算了一下，一辆4吨的解放牌汽车，楼上楼下可以装2吨多一点点，大约每头猪的平均重量也就是70公斤。当时县公司的一位老经理习惯了大跃进放卫星的做法，一般在月初的几天就全部调完，剩下的时间我们除了喝茶就读书画画。无事时，我们也经常在凤山下的街道上走走看看。
　　忽然有一天，正在画写生画的我碰上了自己中学时代的一位老师，这位老师正是凤庆籍人士。看到我在学习画画，便带去见他的老师。在凤山镇一条小街的一所老房子楼上，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先生正在聚精会神地刻图章。出生于晚清时代的老先生好像是姓薛，当时已有70多岁的年纪。老先生非常有学问，金石书画非常了得。据说旧社会曾经在昆明读过大学当过旧政府的文职人员。在极左年代，这位经历过三个朝代的老人就靠在家里刻图章讨生活。薛老先生的家人泡了一壶上好的凤庆茶招待我们，边品茶边欣赏老先生的书法绘画作品。其中的一幅被题为《顺宁风景图》特别有意思。过去的凤庆曾经叫做顺宁县，解放以后才改名为凤庆。薛老先生大约在民国十几年爬到凤山对面的东山寺，花了几天的时间画出了这幅全景图，凤山下的县城尽收眼底，简直就是一幅当地的清明上河图。为传之后世，薛老先生将原作带到上海印刷了几百幅，结果不曾想在邮寄的途中，碰上小日本入侵中国的战争，几百幅《顺宁风景图》连同原作不幸丢失，最后剩下的仅仅是这幅当时让作者审阅的样图。

　　告别凤庆
　　我们在凤庆调运生猪的日子大约持续了一年的时间，奉命撤退告别，喝了一年的凤山茶，收起我的那个白色的印着红五星的搪瓷口缸时，发现仅仅添了一层浅浅的绿色。
　　如今几十年过去了，虽然我一直没有再去过茶乡凤庆，但我忘不记那里的茶与水，忘不记那幅《顺宁风景图》……

         作者 萧寒   来源：云茶坊

混吃混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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